產業發展從無到有

　　我國的無線電管理事業自改革開放以來有了迅速的發展，尤其是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地方無線電管理工作由軍隊移交地方政府管理后，地方無線電管理機構開始逐步添置了一些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開展了監測和檢測等技術管理的基礎工作。

　　因資金和技術條件的限制，當時地方無線電管理機構主要是配備頻率計、綜合測試儀、通過式功率計等簡易的檢測類儀器。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出現了利用計算機管理的無線電臺站管理系統。監測設備初期使用的是具有頻率掃描功能的電臺，以后逐步開始使用專用的全頻段掃描接收機和寬頻帶接收天線，這些頻率合成掃描接收機在初期多數是進口設備。國內地方無線電管理機構建設的第一批帶測向功能的監測站采用的設備是進口的比幅制和多普勒體制的測向機，早期只有國家監測中心和少數省級無線電監測站配備。

　　自上世紀90年代后，由于頻率占用費和其他財政政策的支持，地方無線電管理機構的建設資金逐年增加，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建設開始進入大發展階段。也正是從這個階段開始，國內出現了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企業。這些企業有的利用進口設備和自行開發的軟件做監測系統集成，有的開始自行研發生產監測測向設備。企業的規模由小到大，由簡單模仿、集成到自主研發、生產，逐漸成長為一批各具特色、各有所長的無線電管理裝備制造企業。在此期間，誕生了第一套國產固定監測測向系統、第一套國產搬移式監測測向系統、第一套國產移動監測車和第一套國產手持式監測測向機、第一套單機版和網絡版的頻率臺站管理系統等。這些頻管技術裝備在促進地方無線電管理工作科學化、推進管理技術手段建設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產業發展大而不強

　　從國內無線電管理裝備制造產業發展的歷程看，陸續誕生的一些企業盡管發展步履維艱，但是通過多年的努力也具備了一定的研發制造能力，出現了一批能自主研發有自主知識產權，全國產化的固定、移動、搬移、手持式監測測向系統，頻率臺站管理系統，無線電管理一體化平臺系統，管控壓制系統的企業，出現了一批能及時響應無線電管理需求、提供技術服務的企業。這些企業的產品開辟了國產設備在無線電管理領域應用的先河，隨著國產設備技術水平和產品質量的提高，國產設備在所有頻管裝備中所占的比例也在逐年增加。這些企業的發展也形成了國內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產業的基礎。

　　目前國內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企業的成長模式有如下特點：一是引進國外產品做安裝和系統集成，國內生產的主要是應用軟件以及一些外圍部件。二是獨立自主開發全國產化的監測和頻管技術產品，在此過程中大多數企業走過了核心部件引進其余部件國產化替代，核心部件研發過關后全國產化這樣一條路。三是圍繞需求做服務，快速響應管理機構的需求，例如考試保障壓制系統的開發、偽基站偵測系統的開發等，這些產品的市場規模不大，技術含量不高，但確實是管理工作中必不可少的，所以也成為有中國特色的企業發展之路。

　　據保守統計，每年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需求市場大約有10億元人民幣的規模，在全球市場占比較大。然而，深入分析國產裝備在市場和技術方面所處的地位，不難發現，目前國內企業的相關產品在產品質量、技術先進性、核心元器件水平、品牌信譽度等方面與國外大公司相比還有一定差距。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

　　(1)產業大而不強

　　10億元規模的市場，從合同單上看多數是國內企業簽下的，表面上看這個市場的大部分被國內企業分享，看似很大，但仔細分析后會發現，其中占大頭的還是國外產品。就監測產品市場而言，一個使用外國產品做系統集成的合同，國內公司做總承包，雖然總額很大，但80%以上的收入是輾轉付給外國公司的，所以監測市場上洋品牌的實際市場占有率依然非常高。檢測設備市場洋品牌的占有率更高，高端設備幾乎清一色都是進口產品。從目前國內參與頻管技術裝備制造的30多家企業來看，真正能自主成系列開發生產全國產化設備的僅占少數，多數還是在給洋品牌打工，這樣的產業基礎很難說強，企業生存的壓力也很大。

　　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產業屬于高技術產業，國外公司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掌握了一大批核心技術，研發出了一系列高性能、高質量的產品，這些技術是需要積累的，也是與其國家的部件和元器件基礎工業相輔相成的。相比之下，盡管國內企業近幾年有了迅猛發展，但還是缺乏核心技術的掌控權。由于缺乏核心技術，關鍵設備就只能靠進口，在市場方面就沒有主導權，一大批公司依附于國外公司產品做系統集成，“別人吃肉，我們喝湯”。即便是少數幾家有能力自主開發全國產化設備的企業，互相之間也缺乏良好的協作和交流，產品雷同，在產業鏈和產業分工方面沒有形成良好的合作機制。

　　(3)研發、創新能力不足

　　由于沒有市場主導權，時常出現幾家公司圍繞一單合同，采用同一家外國公司的產品做集成的情況。外國公司掌握了其產品的定價權，為了爭奪合同，國內企業只能靠壓低安裝和集成費用，低價競爭。競爭白熱化時，自主開發的軟件就只能免費送給用戶。當一個高技術行業剝離了高技術產品，剩給國內的就只是廉價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在這樣的嚴酷環境中，企業無力承擔研發投入，無法開發出更好的產品，也不可能有良好的創新環境。研發投入不足，不僅嚴重制約了國內企業的研發和創新能力，更制約了專業研發人才的生存和成長。沒有研發，沒有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新產品，就不可能有市場主導權，無市場主導權就只能靠低價競爭，低價競爭使得利潤微薄，利潤微薄導致無力投入研發，如此形成惡性循環，這是國內企業發展存在的最大問題。

　　(4)產業的生態環境不良

　　目前行業內相關企業之間的合作處于較低層次，在合作中過多糾纏于一兩個合同的得失，不能以產業發展大局為重，眼光不遠，心胸不闊。從業者投機心態過于嚴重，業內企業變化頻繁，時常上演“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故事，業內人才非正常流動頻繁，“朝秦暮楚”者不少。這些現象說明目前這個行業內國內企業經營管理模式還處于粗放階段，企業缺乏活力，缺乏凝聚力。企業領導人的企業家精神還有待修煉，不尊重知識、不重視人才的現象還很普遍。企業從業人員缺乏相關專業的教育培訓，素質還有待提高。

　　對國內產業發展的思考

　　國內企業如何走出怪圈，開拓適合自己的產業發展之路，這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筆者對此有如下思考和建議。

　　(1)頂層規劃，引導和支持產業發展

　　企業的發展固然需要企業自身的努力，但產業的發展也需要政府相關政策的引導和支持，需要相關企業的共同努力。如何引導和支持國內無線電管理裝備制造業的發展，用什么樣的發展思路去做好頂層規劃，用什么樣的方法去逐步培養和提高國內企業的競爭力是需要研究的問題。目前，網絡和信息安全已成為國際社會的焦點問題。全球都在制定相應的安全戰略，中央領導非常重視我國的網絡和信息安全問題，在相關會議上指出，建設網絡強國，要有自己的技術，有過硬的技術;要制定全面的信息技術、網絡技術研究發展戰略，下大氣力解決科研成果轉化問題。要出臺支持企業發展的政策，讓他們成為技術創新主體，成為信息產業發展主體。按照中央領導的指示，國家有關部門首先應從頂層規劃布局，出臺相關的政策，引導和支持國內頻管技術裝備制造產業的發展。應組織力量針對現有國內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產業存在的主要問題進行調研，出臺相關的鼓勵政策。具體到電磁頻譜管理領域，就是要發展自有知識產權的頻管和監測技術，使其成為網絡強國建設基礎工程的一部分。

　　“棱鏡門”事件反映了我國網絡信息安全以及其他涉及敏感領域受制于人的嚴峻現實。要致力改變這種局面，必須支持和鼓勵國產技術裝備的發展。未來我國的無線電管理技術設施建設，要有具體的措施正確引導，科學論證不同等級設備的應用場景，切實落實政府采購中有關使用國產設備的政策，對同類產品凡是國內已有生產并且技術過關的，應該大力提倡采用國產設備，要把提高國產裝備技術水平、提升民族裝備制造業能力作為未來無線電管理的國家戰略。

　　標準建設是任何一個產業發展的關鍵要素，這項工作搞好了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可以促進產業規范發展，營造公平發展環境，杜絕壟斷和技術壁壘，使產業步入良性發展的軌道。標準建設也是頂層設計的重要任務之一。在目前的無線電管理技術設施建設中，依舊存在著各廠家設備很難互聯互通、數據格式不一致、控制標準不統一的問題。這些是今后需要著重解決的問題。

　　除了互聯互通等基礎數據和定義標準外，還需要制定一系列操作類的標準，例如測試方法和測試定義的標準。對同一設備技術指標因測試環境和測試條件不同，數據的一致性和真實性往往存在異議和爭論，需要有一個權威的第三方機構對此給出認證或評判。建立一個具有公信力的檢測體系亦是產業發展迫切的需要。

　　(3)鼓勵創新，合力加大研發投入

　　創新并不是完全排斥現有的技術，而是在現有的條件下另辟蹊徑，走出一條快速發展之路。鼓勵國產化也絕非保護落后，而是給尚在成長期的國內企業提供更好的發展環境。企業創新有風險，加大研發投入需要資金，相應的生產成本就會上升，但是不這樣做企業就不可能做大做強，產業就不可能有活力和生機。在目前的產業發展環境下，很多企業在這方面的投入是非常有限的，往往在找到具體的訂單后再開始研發，這樣做出來的產品其水平很難提高。在目前嚴峻的市場環境下，需要打破企業低價競爭、無力研發的怪圈。如何鼓勵企業創新和加大研發投入，需要有關部門和企業共同努力。扶持的政策有多方面，建議制定鼓勵政策，在國家電子專項基金中列入無線電管理產業專項，符合條件的給予支持;制定相關政策引導風險投資公司參與，鼓勵對這個產業的投入;每年在轉移支付中確定幾個項目作為研發投入的試點，成熟了再推廣。還要向企業宣傳有關創新和研發投入的稅收政策等。

　　(4)優化分工，鼓勵企業做專做精

　　同其他電子信息產業一樣，無線電管理裝備制造產業也有自己的產業鏈，從元器件、模塊化部件、整機、系統、軟件到集成、維護、服務一應俱全。然而，目前從業的國內企業多數集中在軟件和集成這一塊，除了自身能力和企業擅長因素外，與整個產業鏈的生存環境有關。產業鏈的前端如模塊化部件和整機因投入大，市場規模不確定，需要攻克的技術難關多導致進入者寥寥。從產品類型看，同質化、低水平仿制、低價格競爭現象嚴重。

　　一個產業的良性發展，需要整個產業鏈的良性互動、合理分工、協作共贏。相關部門和行業組織需要通過政策和優惠措施引導企業聚焦產業鏈的一個環節做專做精。國內外這樣的例子已經非常多，例如做元器件、做模塊部件，如果在某個領域下功夫做出指標高、穩定性強、可靠性好的模塊，靠一個產品照樣能在產業中立足生存，發展壯大。

　　(5)營造環境，提升企業的綜合競爭力

　　市場經濟是以自由競爭為特征的，但也需要遵循一定的規范，一個行業良好的發展環境表現為所有的從業者都在一定的游戲規則內盡情發揮，釋放出無限的創造力。家有家法，行有行規，對于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業這一新興行業來說，目前還沒有確定的行業自律組織和行業規范。需要政府、行業組織、從業人員一起努力，在今后的發展中逐步建立和形成行業規范。要有目標地開展一些培訓，引進先進的企業管理模式、經營管理制度，提升行業內國內企業的管理水平。要在行業內建立良好的合作氛圍，逐步改善行業的生態環境。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行業是一個開放的市場競爭行業。在市場競爭中取勝要靠一流的產品、一流的服務;一流的產品和服務只有一流的企業才能做出來;一流的企業必須有科學的治理結構和先進的管理制度，必須有一流的人才作支撐。

　　產業的強大依賴于業內一批優秀的企業，希望國內企業認真分析自身情況，重在提升綜合競爭力，把自身企業做好就是對行業的貢獻。要有遠大的目標，不僅把眼光盯在國內市場，在有條件的時候還要“抱團走出去”開拓國際市場，爭取在國際頻譜管理市場打出中國制造的牌子，使這個產業有一個更好的發展前景。為達到這個目的，國內的無線電管理技術裝備制造企業需要樹立信心，改善管理，擴大視野，攜手共贏。